創(chuàng)作聲明:本文為虛構創(chuàng)作,請勿與現(xiàn)實關聯(lián)
“二丫,你這排場可真不小啊。”
“放肆!你可知階下何人!”
“知道,當今圣上嘛。老婆子我還沒瞎。”
“那你可知,朕是何人?”
“知道又怎樣?你小時候偷我家棗子,那會兒你可不是什么圣上。你娘臨走前拉著我的手,讓我替她看著你,她說怕你以后富貴了,不認我這老婆子,特地留了樣東西給我……”
天授二年的秋風,刮在并州文水縣的地界上,總帶著一股子蕭殺的味道。風里有沙,有土,還有一股子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的緊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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官道兩旁的樹,葉子早就掉光了,光禿禿的樹杈,像一只只伸向天空的、干枯的手。
道上,被清水反復潑灑過,濕漉漉的,勉強壓住了那能嗆死人的塵土。
路的盡頭,先是出現(xiàn)了一片移動的色彩。
最前面是一面巨大的、在風中翻滾的“武”字大旗,黑底金字,像一只巨大的眼睛,冷冷地注視著這片土地。
緊接著,是望不到頭的儀仗隊伍。千牛衛(wèi)的鐵甲反射著鉛灰色天空下微弱的光,匯成一條冰冷的河流。
宮女、宦官穿著各色綢緞,像一群被馴化了的、五彩斑斕的鳥,低著頭,邁著細碎的步子,悄無聲息地前行。
隊伍的中央,是一座宏偉的龍輦。
三十二名壯漢抬著,金頂華蓋,四周垂著厚重的明黃色紗簾,將里面的人影遮得密不透風。
只有偶爾風大的時候,紗簾被吹起一角,才能瞥見一抹繡著日月山河的衣角。
龍輦所過之處,萬籟俱寂。
只有跪伏在官道兩側的人群,發(fā)出的山呼海嘯。
“恭迎陛下!陛下萬歲!萬歲!萬萬歲!”
從地方刺史到縣丞主簿,再到當?shù)氐氖考澑粦?,最后是黑壓壓一片的普通百姓,所有人都像被秋風割倒的莊稼,齊刷刷地趴在地上,額頭緊緊地貼著濕冷的泥土,不敢有絲毫動彈。
這聲音里,有敬畏,有恐懼,有諂媚,唯獨沒有半點真心實意的歡喜。
武則天就坐在這片虛假而又真實的山呼聲中。
她已經(jīng)六十八歲了。曾經(jīng)傾國傾城的容顏,如今也被歲月刻上了痕跡,眼角的細紋,是任何名貴的脂粉都遮不住的。
但那雙眼睛,卻比幾十年前在感業(yè)寺削發(fā)為尼時,更加明亮,也更加冰冷。
那里面沉淀了太多的東西,有宮闈的血腥,有朝堂的權謀,有生殺予奪的決斷,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,讓人看一眼,就感覺要被吸進去。
她透過厚重的紗簾,看著外面的故鄉(xiāng)。
這是她離開了幾十年的故鄉(xiāng)。
記憶里的土路,變成了寬闊的官道;兒時嬉戲的池塘,早已干涸,長滿了半人高的枯草;村口的歪脖子柳樹,也不見了蹤影。
只有遠處呂梁山那連綿起伏的輪廓,還和幾十年前一模一樣,像一頭亙古不變的巨獸,匍匐在大地上。
山?jīng)]變,人卻全變了。
她看不見一張熟悉的臉。那些跪在地上的面孔,對她而言,只是一片模糊的、卑微的影子。
這一次,她以大周皇帝的身份,巡幸河東,名義上是榮歸故里,告慰祖廟。
實際上,這更像是一場政治宣示。她要讓那些根深蒂固、盤踞在北方的門閥世族看看,如今的天下,換了主人。她,武曌,才是這片土地上唯一的神皇。
她習慣了這種君臨天下的感覺,也早已習慣了這種高處不勝寒的孤單。她以為,這次還鄉(xiāng),不過是走一個過場,接受一場盛大的、毫無新意的朝拜。
龍輦在預定的軌道上,緩慢而威嚴地前行,像一只巨大的金色甲蟲。
突然,隊伍行進的速度,慢了下來,最后,停住了。
前面?zhèn)鱽硪魂嚇O力壓抑卻依然清晰可聞的騷動。
武則天微微蹙起了眉頭。她的行程,由禮部和內(nèi)侍省反復推演,精確到每一步、每一息,絕不應該出現(xiàn)任何差錯。
她身邊的上官婉兒,那個聰慧機敏、總能洞察她心意的女官,立刻會意,輕手輕腳地撩開紗簾一角,向外看了一眼,隨即轉身,用一種極低的聲音回稟:
“陛下,前方路側,有一老婦,未曾跪拜?!?/p>
武則天的目光,瞬間變得銳利起來。
她順著上官婉兒示意的方向看過去。
果然。
在黑壓壓一片跪伏的人群中,有一個身影,像一棵長在莊稼地里的、不合時宜的枯樹,固執(zhí)地、突兀地站著。
那是一個老婦人,年紀看起來比她還要大上幾歲。背已經(jīng)駝了,幾乎彎成了一張弓。
滿臉的皺紋,縱橫交錯,像干涸的河床。她穿著一身打著好幾層補丁的粗布衣裳,顏色已經(jīng)洗得發(fā)白。手里,還拄著一根被磨得油光發(fā)亮的木棍。
她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自家那個破敗得仿佛隨時都會倒塌的院門口,沒有跪,也沒有彎腰。
她只是站著,一雙渾濁的老眼,直勾勾地,毫無避諱地,看著自己這邊的龍輦。
那眼神里,沒有恐懼,沒有諂媚,甚至沒有好奇,只有一種平靜的、不加掩飾的打量。
就像一個上了年紀的人,在看一個多年未見的、既熟悉又陌生的晚輩。
這種眼神,讓武則天感到了一絲久違的、被冒犯的感覺。
禁軍的幾個校尉已經(jīng)發(fā)現(xiàn)了這個“大不敬”的老婦,臉色瞬間變得慘白,隨即轉為暴怒。他們提著橫刀,怒吼著就要沖過去。
在天子儀仗之前,公然站立,直視圣駕,這是十惡不赦的大罪。按大周律例,當以謀逆論處,格殺勿論,株連九族。
“住手?!?/p>
一個清冷的聲音,從龍輦里傳了出來。
聲音并不大,但那幾個已經(jīng)像獵豹一樣撲出去的禁軍校尉,卻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墻壁擋住,硬生生地停下了腳步,動作僵硬地愣在原地。
武則天死死地盯著那個老婦人。
幾十年來,從她被冊封為皇后開始,就再也沒有人敢這樣站著,用這種眼神看她了。
是瘋了?還是傻了?
她想不明白。
一股莫名的、連她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好奇心,壓過了那絲被冒犯的惱怒。
她想親自去看看,這個老婦人,到底是誰。
她憑什么,有這種連王公大臣都沒有的膽子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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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停車?!?/p>
武則天再次開口,語氣不容置疑。
三十二名壯漢聞聲,穩(wěn)穩(wěn)地將巨大的龍輦,落在了地上。
周圍的官員們,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。他們不知道發(fā)生了什么,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。圣駕臨時停車,這絕不是什么好兆頭。
在兩名宮女小心翼翼的攙扶下,武則天一步一步,走下了龍輦。
她身上穿著明黃色的十二章紋龍袍,頭戴著垂有十二旒的冕冠。每走一步,冕冠上的玉珠便輕輕碰撞,發(fā)出一陣細碎而又威嚴的聲響。
她走下龍輦,朝著那個站在自家門口的老婦人,一步一步地走去。
她身后的文武百官、宦官宮女,像一片被風吹動的云,無聲地跟了上去,又在她身后十步遠的地方停住,形成一個巨大的、沉默的半圓形包圍圈。
整個世界,在這一刻,仿佛都被按下了暫停鍵。
風停了,旗不動了,遠處山巒上空的云,也靜止了。
只剩下那個身穿龍袍的女人,和那個拄著木棍的老婦人,在官道上,遙遙相望。
趙大娘就那么站著,一動不動。
她看著那個穿著一身龍袍的女人,朝自己走過來。
她走得很穩(wěn),步子不大,但每一步,都像是踩在人的心坎上,帶著一種無形的、讓人喘不過氣的壓力。
趙大娘把手里的木棍,往地上用力地頓了頓。
木棍的末端,和滿是塵土的地面,發(fā)出一聲沉悶的“篤”響。
她活了七十多年了,什么沒見過?兵荒馬亂的年月,易子而食的慘景,她都親眼看過。官府的差役,地主家的惡狗,她也都沒怕過。
她看著眼前這個女人。
幾十年前,還是個扎著羊角辮,跟在自己屁股后面“姨娘、姨娘”叫個不停的黃毛丫頭。
幾十年不見,出落成了這般模樣。
臉上的皮肉,保養(yǎng)得還算緊致,看著不像快七十的人。但那雙眼睛,太冷,太硬,像兩塊在冰水里泡了千年的石頭,看不出一點熱乎氣。
武則天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,站定了。
她沒有立刻說話,只是用那雙冰冷的眼睛,居高臨下地審視著趙大娘。
她在等。
等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婦人,因為承受不住天子的龍威,而腿軟,而下跪,而磕頭求饒。
她見過太多這樣的場面了。再硬的骨頭,在她這雙眼睛的注視下,也撐不過十息。
可她等來的,卻是一句讓她和身后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話。
“二丫,還認得我老婆子不?”
趙大娘開口了,聲音沙啞,像一臺破舊的風箱,呼啦呼啦地響,但吐字卻異常清晰。
二丫。
這兩個字,像兩根無形的針,狠狠地扎進了武則天的耳朵里。
一瞬間,她仿佛回到了幾十年前,回到了文水縣這座破舊的小院里。
那時候,她還不是才人,不是昭儀,不是皇后,更不是皇帝。她只是武家的二女兒,一個沒人待見,卻倔強得像頭小犟驢的丫頭。
她身后的官員們,更是嚇得三魂丟了七魄。并州刺史感覺自己的官服都被冷汗浸透了。
在自己的轄區(qū),在圣駕之前,出了這么一個敢當眾直呼女皇乳名的老東西,這已經(jīng)不是失職了,這是要被抄家滅族的大罪!
武則天臉上的表情,沒有絲毫變化,但她眼神里的溫度,又驟然降了好幾度。
趙大娘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周圍那幾乎要將她凌遲的目光,她渾濁的老眼,在武則天那身華麗繁復的龍袍上,從頭到腳,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。
然后,她撇了撇嘴,那神情,就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晚輩,穿了一件不合時宜的花哨衣裳。
“你這排場,可真不小啊。老婆子我活了這大半輩子,還是頭一回見識。又是跪又是拜的,不知道的,還以為是玉皇大帝下凡了呢?!?/p>
她不等武則天回應,就拄著那根木棍,自顧自地,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,那語氣,就跟在自家院子里數(shù)落犯了錯的小孫女一模一樣。
“你小時候,可不是個省油的燈。別看現(xiàn)在人模狗樣的,當年那點破事,我老婆子可一件都還記著呢?!?/p>
“六歲那年,開春,我東院那棵老棗樹,剛結了幾個手指頭大的青皮棗。你個小丫頭片子,嘴饞,趁著我出門的工夫,就偷偷搬了個小板凳,墊著腳,爬上墻頭,伸手就給我摘了三顆。”
“被我回來的時候堵在墻角,你還把手背在身后,噘著個嘴,死不承認,說沒偷。嘿,你當老婆子我眼瞎?。磕隳亲爝吷险粗囊蝗η嗉t色的棗皮,糊弄鬼呢?”
武則天身后的酷吏來俊臣,那張總是帶著幾分陰柔笑意的臉,此刻已經(jīng)完全僵住了,變得慘白。他悄悄向旁邊的禁軍統(tǒng)領,遞過去一個陰狠的眼色。
禁軍統(tǒng)領心領神會,右手已經(jīng)慢慢地、緊緊地握住了腰間橫刀的刀柄。刀鞘和手掌摩擦,發(fā)出一陣細微的“咯吱”聲。
趙大娘對這一切恍若未聞,還在興致勃勃地回憶著。
“還有八歲那年夏天,更不像話。你大伯家花了半貫錢,剛從集市上買回來一只小白羊羔,寶貝得跟什么似的。你倒好,嫌那羊羔子老是跟著你,咩咩地叫喚,煩人。就趁著大人不注意,連哄帶騙地,把它給引到村口的河邊,一腳就給踹下去了。”
“那小羊在水里撲騰,喝了好幾口水,差點就見了閻王。幸好被路過的張屠戶給撈了上來,不然你娘非得扒了你的皮。”
“你回來倒好,還跟你娘撒謊,一把鼻涕一把淚的,說是那羊自己貪玩,腳滑掉下去的。你這丫頭,從小就心眼多,膽子大,還愛撒謊,沒一句實話!”
趙大娘每說一件,周圍官員們的臉色,就更白一分。
這哪里是什么數(shù)落往事?
這分明是在當著文武百官、天下軍民的面,一層一層地,剝當今圣上的臉皮!
是把高高在上的皇帝,從神壇上,硬生生地給拽了下來,還原成了一個會偷雞摸狗、會撒謊耍賴的村野丫頭!
瘋了!
這個老太婆,一定是得了失心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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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氣,仿佛在這一刻,被抽干了。
風停了。
旗幟軟趴趴地垂了下來。
連遠處山巒上空的云,都像是被這股令人窒息的氣氛嚇住,靜止不動了。
武則天的臉,已經(jīng)不能用任何詞語來形容了。
那是一種混雜著極度羞辱和滔天怒火的、死灰般的顏色。
她的嘴角,緊緊地抿成了一條僵硬、刻薄的直線。
她那雙古井般深邃的眼睛里,已經(jīng)不再是冰冷,而是燃起了兩簇幽幽的、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火焰。
殺氣。
濃烈得如同實質的殺氣,從她那具并不高大,卻蘊含著無上權威的身體里,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,像一張無形的大網(wǎng),籠罩了整個官道。
她身后的官員們,連呼吸都忘了,一個個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,張著嘴,卻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
他們能清晰地感覺到,女皇,是真的動了殺心。
是那種要將人碎尸萬段、挫骨揚灰的震怒。
他們仿佛已經(jīng)看到了這個不知死活的老婦人,下一刻,就會被暴怒的禁軍衛(wèi)士,拖下去,用最殘酷的手段,處死。
來俊臣和索元禮這兩個以折磨人為樂的酷吏,臉上甚至已經(jīng)浮現(xiàn)出了一絲病態(tài)的、因為即將目睹一場極致酷刑而產(chǎn)生的興奮潮紅。
他們只需要等待,等待女皇那只涂著鮮紅蔻丹的手,輕輕一揮。
武則天緩緩地抬起了她的右手。
陽光下,她的指甲,像十片凝固的血滴。
所有人的心,都在這一刻,提到了嗓子眼。
時間,仿佛被拉長了。
她看著眼前這個滿臉皺紋、身形佝僂的老婦人。
她想不明白。
她到底想干什么?
她真的不怕死嗎?
還是說,她以為,憑借著那點早已被歲月沖刷干凈的、微不足道的鄰里之情,就可以在天子面前,為所欲為?
她決定,再給她最后一次,也是唯一一次機會。
這也是給自己,給大周朝至高無上的皇權,挽回顏面的最后一次機會。
她緩緩開口,每一個字,都像是從冰窖里撈出來的,又在刀鋒上滾過一遍,帶著刺骨的寒意和鋒芒。
“你可知朕,是何人?”
這句話,不是一個疑問句。
是一個警告。
是一個提醒。
是高高在上的神,對一個不知死活的螻蟻,最后的憐憫和通牒。
它的潛臺詞是:你現(xiàn)在面對的,是言出法隨、主宰天下萬物生死的神皇!你剛才說的每一句話,每一個字,都足以讓你,和你的全家,甚至你腳下這座縣城,化為齏粉!
現(xiàn)在,立刻,跪下,磕頭,求饒,用最卑微的姿態(tài),來乞求朕的寬??!
這句充滿了無上威嚴和凜冽殺氣的話,回蕩在死一般寂靜的官道上。
足以讓任何一個心智正常的人,肝膽俱裂,屁滾尿流。
然而,趙大娘的反應,再一次,石破天驚。
面對這足以讓山河變色的雷霆之問,她那雙渾濁的老眼里,非但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,反而閃過了一絲……不屑。
是的,就是不屑。
甚至,還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憐憫。
她把手里的木棍,又往地上重重地頓了一下,仿佛是在給自己壯膽,又像是在嘲笑對方的色厲內(nèi)荏。
“知道?!?/p>
她慢悠悠地吐出兩個字,然后抬起那張布滿風霜的臉,迎著武則天那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目光,把剩下的話,一字一頓地,清清楚楚地,砸了出來。
那聲音不大,卻像一個又一個驚雷,在每個人的耳邊轟然炸響。
“當今圣上嘛?!?/p>
“知道又怎樣?”
“知道又怎樣?”
這五個字,像五記響亮無比、清脆至極的耳光,狠狠地,結結實實地,抽在了天子的臉上。
抽在了大周朝那至高無上的、不容任何凡人褻瀆的皇權上。
“放肆!”
“大膽刁民!”
來俊臣再也按捺不住,他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,尖叫著往前搶了一步,聲音尖利地嘶吼道:“來人!給朕拿下!拿下這個亂臣賊子!凌遲處死!”
他已經(jīng)急昏了頭,甚至在情急之下,自作主張地用了“朕”這個字眼。
禁軍統(tǒng)領“嗆啷”一聲,終于拔出了腰間那把渴望飲血的橫刀。
雪亮的刀鋒,在空中劃出一道冰冷的弧線,直指趙大娘那瘦弱的咽喉。
殺氣,在這一刻,沸騰到了頂點。
武則天眼中的殺意,也已然凝聚成了實質。
她這一生,從一個卑微的才人,到權傾后宮的昭儀,到母儀天下的皇后,再到垂簾聽政的天后,直至今天,成為這片土地上數(shù)千年來第一位、也是唯一一位女皇帝。
她斗倒了王皇后,斗倒了蕭淑妃,斗倒了長孫無忌,斗倒了整個李唐宗室。
她的雙手,沾滿了鮮血。她的威嚴,是用無數(shù)的人頭和白骨堆砌而成的。
還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,敢用這樣的語氣,對她說話。
還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,敢如此當著文武百官的面,頂撞她,羞辱她。
夠了。
她的耐心,已經(jīng)徹底耗盡。
她緩緩地抬起了那只涂著蔻丹的、纖細而又掌握著無數(shù)人生死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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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要下達那個決定生死的、冰冷無情的命令。
就在這時,趙大娘渾濁的眼睛直視著武則天,嘆了口氣,用一種只有她們兩人才能聽懂的音量,和一種截然不同的、帶著長輩訓誡口吻的語氣,幽幽地說道: